【桑仪】长相厮守（8）
翌日一大早，一行人就御剑出发清河。
清河不净世
蓝家几人堪堪歇个脚后就被聂怀桑请往议事堂。
主位上，换上家主服的聂怀桑此刻褪去昨夜的悠闲，一脸凝重。
"仅仅一日时间，那邪祟竟又戕害害两人，实在凶残。"长老聂寻怒气难平。
蓝曦臣道:"那邪祟可知何物？有何厉害之处？"
兹事体大，在蓝家聂怀桑没有细说。
聂怀桑轻咳一声，道:"那邪祟名为食梦，前几日在古书上寻得鲜少记载。它可使有或无仙力着陷入幻境，是所梦皆为当事人巨恐之事物，亦可偷人美梦，使人疯癫，郁郁而终。"
蓝曦臣又道:"可有应对之法？"
"那书上只说若能破幻境，便有解决之法。只是……"
"只是什么？"
"那邪祟聪慧至极，我每每前往，守株待兔多日也不见踪影。一旦我离开，它又会兴风作浪。因此，才请蓝家出手相助。"
蓝曦臣思索一阵，道:"那我两家联手布阵，使它无所逃窜。"
"此计甚妙。"
两家联手悄无声息地在食梦活动范围内部下巨大法阵，费时三日完成。
法阵完成后修士们平日里扮作平民百姓，混入人群之中，守株待兔。
聂怀桑终日里待在书房，翻找资料，思忖为什么食梦见他总是逃窜。
茶馆内，一身靛色紧身衫的蓝景仪再一次看向发呆失神的蓝思追。
蓝景仪百般无聊地凑过去，"思追，你说这都两天了，食梦竟然如此聪明，连尾巴都不漏一个？"
"……"
"啊？"蓝思追好不容易回过神，迷茫地看着蓝景仪，"景仪你说的对。"
"……"
蓝景仪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的脑袋，"蓝思追，你上课走神我不管你，但现在是在抓邪祟，你能不能走点心啊？很危险的！"
蓝思追冲他温和一笑，眼角带着些许疲惫，"谢谢景仪，我会注意的。"
讲实话，蓝景仪已经不想管他了。
"那个聂怀桑自己抓不了邪祟，倒是有脸来求蓝家！"
"就是，他不是厉害得很吗？"
闻言，蓝景仪下意识地皱眉看过去。
旁边的桌旁蓝宇和另一位同门声音不大不小的议论着。一旁站着正在倒茶的小厮，听着他们对聂怀桑的议论竟然面无表情。
难道……连清河的百姓都不敬爱聂怀桑？
蓝景仪摸着紧蹙的眉头，考虑要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们争论。
有听蓝宇道:"什么清河聂氏蒸蒸日上？都是胡说八道！有他聂怀桑在，清河就……"
"噔！"突然一声响打断他的话。
一位掌柜打扮的中年男人不满地盯着蓝宇，手指捏着盛糕点的盘沿，语气生硬道:"你们的糕点！慢用！"说罢大步转身回到柜台边。
蓝宇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捶着桌子，旁边那门生连忙安抚他。
蓝景仪微不可查地嗤笑一声，那蓝宇即刻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蓝景仪再次回以一个微笑。
半个时辰后几人突然得到传音符消息，迅速赶往东边森林。
远远就瞧见东边金光大作，是法阵启动的景象！
一行人赶到时，蓝曦臣和几位聂家长老正合力施法镇压邪祟。不得吩咐，几人不敢随意上前，就在他们身后护法。
眼见着金光内黑影减弱，几人正要松一口气，却突然那黑影咆哮一声，尖锐的声音不止将人耳膜刺痛，更是是那金光逐渐消退。
蓝曦臣紧皱着眉头，"不好！大家赶快后退！"
众人捂着耳朵摇摇晃晃地往后推。
猝不及防地那黑影冲破束缚，飘荡在天空中，发出"哓（xiao）哓哓"的可怖笑声。
聂寻突然大叫一声，"不好！"
众人来不及反应，身旁便烟雾缭绕。蓝曦臣试图吹奏裂冰，但手还没有摸到它，耳畔就响起熟悉的声音，"蓝曦臣，我这一生，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，什么坏事没做过！可我独独没想过要害你……"
蓝曦臣面上一片愕然，僵硬地转过身。
一片白茫茫之中，独余金光瑶一人断右臂，满身血污，表情狰狞而痛苦地死死盯着蓝曦臣。
"蓝曦臣……我恨你……"
"蓝曦臣……"
蓝曦臣听他一声声唤着，六神无主地一步步走过去。
等聂怀桑接道消息赶过来，发现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昏倒在地。因为梦魇不乏在地上瑟缩打滚，口中呢喃细语的。
食梦已然失去踪迹。
聂怀桑一脸肃穆，对着一干修士道:"留下五人，另外的分头分布森林搜寻。"
"是！"
聂怀桑象征性的查看了蓝曦臣和聂家几位的情况，便将他们交给门生。
"景仪！"
聂怀桑蹲在蓝景仪身旁，敛着眉低声唤着。
少年双目紧闭，双手紧攥成拳，额头汗水不停往外冒，口中呢喃着什么，听不清。
聂怀桑心疼极了，刚探去一只手，忽然耳畔响起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，"聂怀桑……聂怀桑……"
聂怀桑心中一惊，再抬手，四周已是白茫茫一片，空无一人。
他缓缓站起身，谨慎地打量着四周。
"这就是幻境吗？"
聂怀桑突然脚步一顿，不远处浮现一幕。
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孩童跪在地上，被一位高大威猛的年轻男子拿着柳条抽手心。
聂怀桑一眼就认出来——是少时的他和大哥。
聂明玦瞪着眼，负手踱着步，"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？"
扎着丸子头的小聂怀桑瑟缩了一下，声音一抽一抽的，"知，知道，不该，疏忽课业。"
聂明玦停下脚步，"还有呢？"
"不该，偷偷跑出去……"
聂明玦的声音大了几分，"还有……"
小聂怀桑"哇"的一声哭出来。
聂怀桑正要走近几步，身旁突然响起声音。
"聂怀桑！你又疏漏课业！是想被打断腿吗？"
"大，大哥……我错了……"
"连蓝老先生都教不得你！你是要气死我吗？"
聂怀桑明白了，这是去姑苏求学的时候。
随后又有无数的场景呈现眼前，无一例外，都是他和大哥相处的点点滴滴。
就在聂怀桑愈发沉醉之时，"嘭"的一声，所有的场景如镜子般支离破碎，接着销声匿迹。
聂怀桑这才清醒过来，头顶又响起那道不男不女的尖锐声音，"聂怀桑……你偿命！聂怀桑……"
还没来及抬头，幻境化为一片火海炼狱。
一道道黑影咆哮嘶吼着冲过来，阴风阵阵，怨气冲天！
聂怀桑站在原地，只拿着折扇驱着阴风。
无数道黑影却外强中干，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却在穿过聂怀桑的身体之后消失殆尽。
片刻后，食梦出现在聂怀桑面前，"聂宗主好威武，如今还能面不改色。"
聂怀桑从容不迫地后退几步，上下打量它一番，迟疑道:"你不是食梦？"
若是食梦，又怎会教他偿命？
"我当然是食梦！"食梦似乎看穿聂怀桑的想法，围着他慢悠悠地转着圈打量着，"食梦从何而来，聂宗主看来不晓得。"
聂怀桑被它赤裸裸的目光盯着头皮发麻，敛着眉，道:"的确不知晓。"
"食梦，食梦，是集齐怨气唤醒梦魇獾残魂所化。你若说它的不同之处，就是怨灵们都仇恨同一个人。"
聂怀桑背在身后的手颤抖一瞬，面上依旧淡定，"所以你来报仇？"
食梦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，得意的笑声如魔音穿脑而过，"哈哈哈哈！聂怀桑，你在害怕！"
见它停下，聂怀桑不紧不慢的后退几步同他拉开距离。
淡定地挑眉，他微微一笑，道:"知道我来就跑路，你不是怕惨我了？"
听食梦的声音有些恼羞成怒，"我岂会怕你！狂妄自大！"转而语气带些笑意，"因为我在等啊！"
聂怀桑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，下意识地上前一步，"等什么？"
食梦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，似是幸灾乐祸。
"哈哈哈哈！等杀你的至亲至爱之人啊！只杀你一个，我们怎么甘心呢？"
聂怀桑下意识地反驳，"我哪里还有……"心中一惊，他双眸冰冷走近几步，"你把景仪怎么样了？"
想起方才蓝景仪痛苦的模样，聂怀桑顿感焦急不安。
"呦～我们的聂大宗主害怕了？真是难得啊！"
聂怀桑平复一阵，重新看向他，"做了已经做了，我不后悔……也没有后悔的余地。"
食梦冷笑着凑到聂怀桑眼前，"聂大宗主认为，为了替大哥报仇而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是正确的？"
沉默地对峙一阵，聂怀桑突然嗤笑一声。
"你笑什么？"
聂怀桑昂首挺胸道:"我来问你，那些怨灵当真都是我为大哥报仇时所害？"
食梦后退几步，良久道:"不是。"
聂怀桑笑着点点头，"你倒是很诚实。"
双手负后，他又道:"我整理过为大哥报仇时被牵连的修士名单。其中五分之一平日里作恶多端。其余的不是急功近利就是被他们侍奉的主子坑害。至于金光瑶万恶不赦，生气那些修士没有什么好名声，能为除去金光瑶这一大祸害助力，各家族也都没有隐藏的意思。能在死后被百姓所敬爱，难道不是比我这般臭名昭著的人好上太多？你以为呢？"
食梦竟然真的思索起来。
"事实似乎真是这般。"
聂怀桑从容不迫地微笑着，不紧不慢地从腰间去下折扇，"你可以去太平间慢慢想。"
见状食梦迅速与他拉开距离，"聂宗主是等不及去就你的小情人了？"
聂怀桑抿唇一笑，不置可否。
"这一招我可从来没用过，你是第一个。"
食梦肆无忌惮地大笑，"哈哈哈哈！你难道以为区区一招就能灭绝我？天真！风光霁月的泽芜君联手……什么！"
紫光的符文在食梦身下不停蔓延、连接，避无可避。
食梦大惊失色，不停扭动的身子试图向上飞，可惜徒劳无功。
"噬魂阵！这明明早已失传，你是怎样习得的？"食梦死死地盯着聂怀桑，咬牙切齿道。
聂怀桑一把折扇束在眼前，双眸微阖，紫光如游龙般盘绕其身，无形中带起的风吹起墨发万千。
"破！"聂怀桑倏地睁开眼，眸底寒潭静若死水，不怒自威。
"聂怀桑！！！"无力的惨叫是食梦消失在紫光中的最后挣扎。
聂怀桑一抹额头，沾了一手的汗水。
"辛苦几个月学会的法阵，还能收拾不了你。"
白雾开始消退，阳光逐渐渗透进来。逆光之下，聂怀桑似乎看见金光瑶依偎着聂明玦，齐齐冲自己微微一笑，最后转过身，与白雾一同消散。
须臾，聂怀桑轻笑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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